青步

》「日常不日常」注意事項：

　　不太日常的日常，在生活中所遇種種經驗談。

　　靈異鬼怪含有。

＊「收驚篇」06

　　「其實我覺得你也不用帶我過來啊，當顆電燈泡我很不好意思的。」

　　吃完晚餐後，胡亦昂拍拍肚皮又是攤在沙發上，當自家主人似的悠閒自在，然後發出極無奈的嘆息。

　　「沒來之前，我也不知道到底會是怎樣啊，我還以為是風水問題呢，別牢騷了。」李檀央說完又繼續吃麵。

　　他還剩下半碗麵，他吃飯的速度比秦夕嚮預料的還要慢很多，連秦夕嚮都只剩湯頭了。

　　胡亦昂白了他一眼，「你以為是厲鬼，所以才帶我來嗎？」

　　「不是啦，只是和你工作多半就會遇到，以防萬一，我還帶了一堆東西過來。」

　　「我是地理師，看風水的，不是斬妖除魔的！」胡亦昂瞪大眼，緊盯滿不在乎的李檀央。

　　「何必如此偏激？讓你看看夕嚮也不錯啊，何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，我怕有人知道會亂講話啦。」

　　啊，你居然有在意啊……

　　秦夕嚮差點就吐槽了。

　　「那你也該找女生吧？就那個卜卦師啊。」胡亦昂用小指掏耳朵，不拘小節到這步。

　　「葵小姐啊，嗯……不熟。」

　　「啊呀，這樣啊──」胡亦昂不懷好意地笑。

　　李檀央沒搭理他，繼續吃麵。

　　聽他們兩個一搭一唱的對話，秦夕嚮有聽沒懂。

　　百般無聊，望向窗外時發現已是天黑，牆上時鐘指著六點半，但她根本還不知道這屋子究竟會發生什麼事，只覺得他們兩個很是悠哉，大概也不會發生像試膽大會那時的事情，所以一直把問題擱置著。

　　不過……

　　一旦失去太陽，轉為夜晚，她不禁背脊發涼。

　　以前也常有這種經驗，只要晚點回家，沒有光的街道真的很恐佈。

　　她放下湯匙和免洗筷，忍不住發問，「這裡，會發生什麼事嗎？」

　　「唔？」李檀央還有半邊麵條還未吞下，用眼神意示了下胡亦昂。

　　「剛才妳有看到檀央把雞腿放在碗上吧？」胡亦昂指向放在茶几桌上的碗盤，上頭擺著香氣四溢的雞腿，然後見秦夕嚮點頭後才繼續說，「這裡有地基主，一般會在傳統節慶或初二和十六作牙時祭拜，但今天有事打擾下他，就意思意思拿點供品以示誠意。」

　　「啊等等……地基主我是聽過，但老實說我沒有很確定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樣。」秦夕嚮趕緊喊停，避免胡亦昂再繼續深入。

　　「真是認真上進的乖乖牌學徒啊……」胡亦昂有些吃驚。

　　「是吧。」李檀央得意地舉起姆指。

　　秦夕嚮被稱讚得有點害羞，她覺得跟著李檀央這些人，如果沒弄清楚，總有一天會鬧笑話，何況她也想好好回敬認真教導的李檀央。

　　胡亦昂見李檀央又開始低頭吃麵，於是又繼續說明，「地基主是房子的守護靈，起源說法不一，不同地方也有不同的信仰，但大體上是類似的，權智所住的這裡是亡靈的地基主，至於是怎樣的形式而成為地基主就聽聽祂怎麼說吧。」

　　「亡靈……所以等一下要見的就是地基主……」秦夕嚮注視著雞腿，皺眉，「那麼為什麼……供品只有雞腿？而且還放在那種地方？」

　　「正式祭拜時是需要米飯、水果、酒、菜餚和紙錢的，不過這些地基主大多喜吃雞腿，所以檀央才買這樣的，等會地基主現身時親自招待祂一下。」胡亦昂笑了笑，「至於放在那裡只是暫時的啦，等這傢伙吃完才拿過來。」

　　「怎麼供品感覺不那麼正式？不怕惹祂生氣嗎？」

　　秦夕嚮見過上次去大眾廟時，李檀央所帶的那一大袋供品，相較之下差真多，現在連柱香和紙錢都沒有。

　　胡亦昂搔搔髮，聳肩，「檀央老是這樣啊。」

　　「也沒有『老是』吧，該正經時我還挺正經的啊。」吃完晚餐的李檀央此刻發起抗議，「現在是以親切交友的態度示好，畢竟我付完學費後非常窮。」

　　「啊！晚餐是多少錢……」秦夕嚮從背包拿出錢包。

　　「沒關係，反正以後也是要養妳，這點錢不需介意。」李檀央朝胡亦昂伸手，「麵是人家請的，小菜是我自己付的，55元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胡亦昂沉默半晌，才從口袋拿出錢包把55元硬幣交給李檀央。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有點明白胡亦昂罵李檀央『混蛋道士』的原因了。

　　公平起見，何況她還沒打算入李家門呢！她鼓著腮幫子，掏出55元給李檀央。

　　「檀央，既然地基主沒惡意，風水也沒什麼問題，祂是有什麼不滿嗎？」胡亦昂張望四周，傢俱擺置和整體規格都很普通，不稱好也不稱壞，他想不透地基主為何出來作祟。

　　「也不算不滿啦，我下午去這公寓其他樓層問過一些家長，這棟公寓是常有作祟的情形，但說到這個他們都挺高興的。」李檀央笑了笑，「所以，這是權智的問題。」

　　你省略跳過了重點啊！秦夕嚮有種先聽到結論卻不知所以然的挫敗感。

　　「等會就出來了，親身體會比較深刻。」李檀央莞爾一笑。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雖然李檀央講得甚是輕鬆，秦夕嚮仍然緊張不已，畢竟從剛來聽來的知識，這裡的地基主是指亡靈，意味著是死去的人類。

　　她之前沒有看過鬼怪，是因為護身符，然而這趟旅程李檀央讓她把護身符放在家，讓她拿他給的，說之前的護身符效力極強，戴著可完全看不到，這樣無法好好教她，拿他給的護身符效力較弱，但拿來防身依然很有用。

　　所以說，她至今看過的鬼怪，只有在試膽大會時所看見的那位四肢爬地的可怕女人。

　　這讓她怎麼不怕？

　　她試著設想出現的會是一名看來很像人類的鬼怪，但還是怕得發抖。

　　「……」李檀央見她全身發顫，歉然地搔搔臉頰，他在這行業待了很久，雖然很多雇主會怕，但陪同人員基本上都是這行的，他一時疏忽忘記她也是普通人的事。

　　「我說夕嚮……」

　　他伸手要摸摸她的頭安撫一番，然而話說到一半，憑空冒出半個透明身影，雙手猛然直掐秦夕嚮的細頸，她嚇得臉色頓時蒼白，連尖叫聲都沒發出來就暈過去了。

　　他那只伸到一半的手，只好敲了敲背對他的頭殼，沒什麼實感但至少祂有感覺。

　　「請祢別這樣嚇一般人，她看得到啊。」李檀央無奈嘆息。

　　「哈哈……這裡的地基主好壞喔。」胡亦昂戛戛笑著。

　　現身的地基主，束髮的白衣古裝青年輕咳一聲，「我也是鬼，喜歡嚇人。」

　　「嘛，雖然沒有神格，但也是陰神啊。」胡亦昂言下之意是祂過於貶低自己。

　　「難得首次出征要讓夕嚮學習一番，沒想到會被嚇暈。」李檀央移到秦夕嚮身邊，拍拍她的臉頰，但臉色死白，毫無反應，怕她著涼，拿了外套蓋在她身上。

　　這裡的地基主從外貌看來是個嚴肅的白面書生，李檀央讀書不勤，故不清楚祂是哪個年代的。

　　不過端看地基主的外貌，大體和他所打聽到的消息相去不遠。

　　「你要教導她什麼嗎？」聽聞此話，白衣青年很感興趣，於是坐了下來。

　　胡亦昂識相地去把雞腿拿來端給祂，祂點頭答謝。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雖然胡亦昂也見過不少這樣禮貌的神鬼，但每次遇到都覺得不可思議且隱隱感到不協調，畢竟人鬼之隔說遠很遠，但說近也挺近的。

　　他眼前所見就是一個死去的人類，漸漸成為這裡的守護靈。

　　所以總覺得難以形容得有點彆扭。

　　李檀央知道祂上勾，淡淡笑起，「祢對『學習』有興趣，很可惜，夕嚮很有上進心，卻被祢嚇暈了。」

　　「真是慚愧……」白衣青年歉疚不已，「我見她很害怕的樣子，忍不住就想嚇她一下，畢竟這裡的人大多看不到，看到的還很高興地跟我打招呼，很久沒見人這樣害怕。」

　　「好啦，沒事，等夕嚮醒來我陪祢跟她道歉。」李檀央替祂盛了杯水。

　　「……啊？」

　　胡亦昂聽著他們的對話還不知所以然，但這兩位都沒打算替他解釋，他只好自己回想李檀央剛才說過的話。

　　──『我下午去這公寓其他樓層的住戶問過一些家長，這棟公寓是常有作祟的情形，但說到這個他們都挺高興的。』

　　──『所以，這是權智的問題。』

　　──『祢對學習有興趣。』

　　啊，原來如此。

　　地基主喜歡有上進心、努力學習的人，所以大概是權智不認真學習，才老是遭作祟。

　　這公寓裡住的大多是家庭，倘若有小孩，來個神明督促小孩學習，不學就作祟，他們應該也挺開心，至於這麼多年都沒被收走，只能說是這些住戶都很和善。

　　胡亦昂雖知道這件事本身應該沒什麼大不了，但也沒想到是個地基主書生看不慣放蕩的學生。

　　「既然有緣見面，不如來聊聊天如何？」李檀央笑了笑。

　　啊，這傢伙又來了，只要能溝通的就想交朋友。

　　胡亦昂不知是無奈還是想笑，輕輕一嘆，坐到地上，加入兩人的話局。

　　「要聊什麼？」他拿起晚餐剩餘的小菜毛豆啃著，「啊，祢好，我是胡亦昂。」

　　「陳行。」白衣青年點頭致意。

　　噢，兩個字，說不定是中國遷移過來的。胡亦昂淡淡想著。

　　「李檀央，那麼陳先生，我對你成為地基主感到有點興趣，不知道方不方便說？」畢竟是個有點愛管閒事的地基主，李檀央不常見到，故有點好奇。

　　白衣青年，陳行笑了笑，「我是跟著陳家遷移過來的，可是幾十年後在日治時期戰亂之間牌位遭毀，對此地有點留戀就留在這裡了，不知不覺就成了地基主。生前喜歡看書，不料推舉壯元前就因病逝世，所以看到這些不愛讀書的小孩子，就忍不住想多叮嚀一番。」

　　「祢也學了現代人說話的方式？」

　　胡亦昂覺得陳行說話語調十分現代化，本以為可能是民國時期的人，沒想到比他想像得還要遠。

　　「是，這樣說話很輕鬆自在。」陳行莞爾一笑，「基本上都是單方面在對小孩子嘮叨才用得上。」

　　「聽起來過得很寂寞呢。」李檀央拍拍他的肩，予以鼓勵。

　　「還可以接受，偶爾會有住戶找道士想收我，但聊聊天後通常就放我一馬了，之後有陰陽眼的住戶還會拿東西給我，不過不怎麼想跟我說話就是。」

　　過得也太自在了吧！

　　胡亦昂思及對方也是陰神一類，就算和藹可親，還是別亂說話惹怒對方得好。

　　大體整夜都是閒話家常著，兩人一鬼很是和平地渡過了一晚上，但李檀央這個不愛學習的人聊到一半就後悔不已，畢竟一直慘遭碎碎念。

　　見他如此，胡亦昂這晚過得甚是高興。

Tbc.*